原来,管着贾府名下部分房田租子的林之孝。
因为那次“民怨沸腾”在东府大闹了一番。
贾蔷接任族长后,便重新换了奴才去管理。
他们这一家也不得势了。
林之孝夫妇,是林红玉(小红)的父母。
他们把女儿送到贾宝玉身边,目的不言而喻。
这林之孝家的还是王熙凤的干女儿,心腹之一。
后来倚老卖老教训贾宝玉、打压柳嫂子、监禁柳五儿。
如今左膀右臂一一败落,王熙凤心里堵。
对于不得势的人,她哪里又会正眼去看?
“走吧走吧,别杵在这儿碍眼。”
王熙凤不耐烦的挥退了林之孝家的,美眸含煞:“我倒要瞧瞧,他怎么做到学不成名誓不还?
万一灰头土脸地回来,岂不让人笑掉大牙!”
“太太,是我一时乱了方寸,忘了那杯黄酒是烫的,实不关琮三爷的事儿。”
袭人在东耳房里回话,低声下气,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儿。
“我的儿,这怪不得你,那琮哥儿算得了什么.......”
王夫人冷哼道:“偏大太太,今儿早来还想兴师问罪。
多亏你是老太太身边调教出来的,不然
我这里有玫瑰露、茯苓霜.......你都拿去试试。
不要留下疤痕,若是疤痕抹不掉.......”
看着王夫人欲言又止的样子,那犹豫的眼神。
袭人哪里还不明白......一时只觉头晕目眩,宛如跌入深渊。
强笑着秘密回报了一些话,回到“绛云轩”,又去哄弄贾宝玉。
他们两人早已经偷偷尝试过男女之事。
那时还是十岁的宝玉强迫十六岁的她,她脑子一浑半推半就
如今没了晴雯那个小狐狸精,可谓少了一个心腹大患。
贾宝玉对她有一点点心疼,但早已没有了欲望的冲动:“袭人姐姐,你好好将养。
那个贾琮简直愚不可及,还说什么学不成名誓不还?沽名钓誉之徒!”
贾宝玉一脸愤愤不平的说完,又怅然若失:“就是可惜了晴雯,好好的一朵雪莲花儿。
水做的骨肉,愣要被那泥人糟蹋。”
贾宝玉爱护女人的名声府里府外皆知。
但很少人知道,他这么做的前提是针对出色、漂亮的女人。
像傻大姐、刘姥姥这种泥塑的,还是别想了
宝二爷是实实在在的外貌协会,作为保姆兼枕边人的袭人最是清楚不过。
她眼神一暗,心有不甘,自己的模样,虽是比不上晴雯冠绝众丫鬟。
但也是中等偏上,做姨娘过得去。
再说行事、心机、手腕,宝二爷房中丫头。
哪个不对她服服帖帖?
恭恭敬敬的?
她家里穷,老子娘要饿死揭不开锅,才卖身进贾府的
想要改变处境,她就得上位做姨娘。
党同伐异,讨好王夫人、哄骗贾宝玉,有什么错?
就是想不到,这位琮三爷竟不是个好对付的
难怪琏二奶奶都栽在了他手上!
悔不该........唉。
袭人有些心灰意冷:“宝二爷,我这伤疤一时半会怕是复原不了.......”
“袭人姐姐,你安心养伤就是。”
贾宝玉强笑了下,目光微微偏移,尽量不触及那半张被烫皱的脸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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宁国府后街廊下,廊下如果作为地名称呼。
有两种地方,一种是寺庙周围,一种是显赫门第的环抱区。
但无论哪一种都不是贵人居住的。
曾经的东府主人贾珍、尤氏夫妇,如今便暂住在廊下一院。
贾琮过来问候,贾珍并不在家,许是不知道又跑在哪里吃喝玩乐去了。
贾琮此番之所以过来,仅仅是因为当初拜师时尤氏赞助了他。
虽然人家落魄了,而且还是他贾琮策划的一切,作为幕后推手的
但是一码归一码,忘恩负义也不是他作人的准则。
即便尤氏也仅仅是会做人,但不管怎样,不管出于什么目的。
钱是真到手了的,人家愿意资助他。
贾琮就不会忘记,不能像王熙凤那样刻薄寡恩。
需要用到你的时候恩威并施,用完了就一脚把你踢开
这是贾琮一直行事的准则和心理底线。
前世阅读红楼,那是以局外人的身份。
而今却变成了当事人,很多应对、感受都是不相同的。
局外人能选择你喜欢的角色去怜悯、同情,当事人的角度可不是这样。
“你珍大哥有事外出了,我这里还有些余钱。
待会叫银蝶送来,你一并拿去作用。”
尤氏穿着缎服裹着一身熟肉,秋眉间有郁结之色:“连日来我们东府遭逢大变,难得琮兄弟还过来看一转。”
作为曾经的族长夫人,多少族人要来奉承,贵族应酬,多么风光。
一下子从天堂跌落地狱,人情冷暖,心理落差可想而知。
只是没有权力的贾珍,对于整个家族来说才是好的。
贾琮自然不能把这些长远的想法说出来。
尤氏要说凄惨倒还远不是,当初帮着管家,她不可能一点私房钱都没有。
对于尤氏这番举动。
贾琮也没有拒绝,道:“银子倒也马马虎虎,珍大嫂子不必客气......族弟收几两就成了。”
如果一分不收,她心境反而更不自在,倒有些看不起的意思。
贾琮郑重道:“大嫂子这人情,我一直记得呢。
日后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,嫂子可尽管说来。”
“咯咯,有你这句话就成。”
尤氏轻笑道:“我和你珍大哥还得多谢你,让蔷哥儿做了族长。
他不是个忘本的,不然我们也可能过不下去。”
银蝶儿递了包裹,贾琮拜谢出来。
贾蔷那边也以族长名义拨出了一些银子,他倒不用担心缺钱用的问题了。
前世读红楼时,尤氏这个女人不入任何一本金钗之册。
但是尤氏她的形象,在贾琮心里,反而比贾元春、贾巧还要深刻。
在原著中她的篇幅也有很多,不是一句好坏就能评定的。
二十七八的年龄放在后世,纯纯是女人中最昭华绽放的年纪。
尤氏就是一个不拘泥礼仪规矩,能说能笑、娘家没后台的、活生生的小女人。
贾琮对这种性子的女人,天生存有几分好感。
离开了后廊下,小跟班铁牛思考,边走边说。
“琮三爷,我总觉着得罪了宝二爷和袭人姑娘,不太妙啊。”
“你可知道那袭人为了帮宝玉找回脸子,当时存了什么心思吗?”
贾琮瞥了这傻大憨一眼,淡淡道:“说到底她不过一个奴才,却敢对主子使坏心思。
她但凡不来招惹我,大家也都相安无事。
否则.......爷可不会心慈手软的,铁牛你也是一样。”
贾琮说着,眼神忽然变得森冷。
铁牛一缩脑袋,他可是很多事情的知情者。
赶忙拍着胸脯保证道:“爷请尽管放心,好多事小的也不大理解。
但我不傻,知道好歹,绝不会透露半个字。”
贾琮点点头,他在对待铁牛这个心腹上也是费了心思的。
银钱方面从不吝啬,常有犒赏,因此也让他死心塌地,但也不会一味纵容。
做奴才就该有奴才的觉悟,不能太过惯纵。
贾琮也不会天经地义地就以为他们会本本分分的。
奴才欺主不是稀罕事,像贾政后来上任江西粮储道。
为下人所戏弄,晚明恶奴告主、欺主更是家常便饭
返回头又说贾蓉。
贾琮主仆二人离开后,后院一间厢房。
贾蓉正发出欢乐的笑声,欺身扑在尤二姐身上,好一阵做须弄甲。
床沿边上坐着的尤三姐,道:“蓉小子,你家爵位、地位都被削掉了,你怎么一点不见伤心?”
贾蓉闻言从减震装甲里抬起俊脸,混不在意道:“爵位地位算个屁,他们扶了蔷哥儿上位,我们还能缺金银使吗?
二姨、三姨,你们大可放心,横竖都饿不死你们的。”
尤二姐忍不住笑骂:“那你大白天还敢这样,让你娘听到了该怎么办?”
“娘?我娘早死了,你们才是我的娘啊!
来来来!我的亲娘.......快让我吃口。”
贾蓉一见尤二姐这张西域风情的绝色脸蛋,就忍不住心火直冒。
一番上下其手,惹得尤二姐又气又无奈,只能任他胡来。
二姨温柔可人、三姨妖媚爽直,那身材、那容貌。
简直令他爱不释手,上边摸一个,下边压一个。
贾蓉快要快活死了,真的恨不能一辈子都这样。
伴随着尤二姐一声悠长动听的天籁。
“娘!我的亲娘咧!可咬死我了!”
古话说:“三百六十行,行行出状元”!
古代行业或许没有三百六十行,但是上百并不夸张。
其中京畿接近内城的,有一些大商铺,时人称为“廊房”。
宣武门外的廊房,兰陵书社内。
金喜财皱眉道:“老黄,我总觉着咱们是吃亏了。
贾公子一点钱不出,拿几本书过来就能分红?这不骗人吗?”
黄俊郎哈哈一笑,敲了下他帽子,正色道:“目光要放长远,咱们赚的是那些读书人的钱。
贾小公子是神童,看看这些书、这些画差了吗?
就等他年少成名,咱们就有大把大把的银子进账
哎哟哟,你看这画儿,仕女游春图呢。
肯定有发春的读书人买啊,那些读书人不就是这样么?
满嘴仁义道德,有辱斯文,心里那叫一个实诚.......”
黄俊郎朝金喜财挤了个你懂得眼神,又道:“哎......老金,我诚实告诉你,等那陈御史走了。
咱们也能偷偷卖些小皇叔,我跟你说,其实这《新瓶梅》、《玉蒲团》和八股文是一模一样的。
八股文不是有长有短,那玩意儿不也是长短不一么?
破题就是入了女人曲径,承题、起讲、入手,就是上下把玩。
要的就是这个氛围、情调,起股、中股、后股、束股。
不正好对应揉捏、举高高,一起一落、一进一出
声律、对偶、排比,那就是灵魂与肉体的极致结合啊!
等到收尾便是到达巅峰,水流入注,犹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。
只留下一点幽然回味,这便是相拥而鸣的颤抖啊!”
金喜财楞楞的说不出话来,对他竖起一个大拇指,佩服得五体投地:“高!实在是高!老黄,这回我真的服你了!”
黄俊郎一脸自豪的点点那双下巴,眉飞色舞,得意洋洋。
秦府。
“小姐、公子,荣国府的贾小相公来了。”
管家秦海笑着通报,他对贾琮很客气也很喜欢,心知这是老爷的得意门生。
贾琮见过秦钟,直到酉时,秦业才回来,找他到书房叙话。
原来秦业自知年事已高,也无升迁之心,便存了一门专心教导贾琮的心思。
工部营缮司,交员外郎、主事代为坐班。
他这次出京到畿辅,权力可不比巡按御史。
不过是率领工官考察河道、辅助地方治理。
秦业打算此次办差回来,他就准备辞官致仕。
他又为贾琮讲解了制艺的帽子,破题、承题、起讲统称八股文帽子。
按他这种进度,全心全意的讲,大约今年能为贾琮详细讲完。
打下牢固基础,再练习几月,明年宛平县试正好可以一战。
秦业的讲解就像现代老师讲高考作文该怎么作。
它有一个固定的模子、套路,贾琮完全能听得懂。
行程则是明日先领他到顺天府西路厅的卢沟桥宛平县。
先拜见宛平县令刘华,再去南路厅的固安。
乾德六年的永定河水患,尤以固安、永清为重。
这一夜,贾琮依旧在东厢房歇息。
无论前世今生,他都是能吃苦、不怕苦的。
袭人耍心机故意给他烫伤的地方,不过是一点皮肉之苦。
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,仍是持之以恒地锻炼了。
坐在烛灯下,翻阅一遍字眼便用、时文三百篇。
贾琮忽然想起:“倒是忘了拜别贾代儒了,这位算是他的蒙学老师
罢了,明天临行前再去拜过。”
感觉眼皮子打架,贾琮收好了书本,打水洗了脚。
便回床上迷迷糊糊睡去,大约还是戌时。
恍惚听见有人在问“师弟睡了吗?”,声音软糯绵绵。
又听铁牛答“爷才刚睡下”,贾琮半醒半迷间。
便闻到一股桂花幽香飘来,越来越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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